【文艺评论】新大众文艺的大文学观特质

信息来源:  时间:2025-05-08 08:26:00

新大众文艺的大文学观特质

●石华鹏

 

新媒介时代催生了新大众文艺,各种社交平台、短视频、短剧、网络播客、网络小说等文艺形式在手机屏幕上铺天盖地涌现。学者南帆指出:“大众纷纷作为主体坦然进入这个互联网空间,新大众文艺是一场创作者的革命。”

 

有媒体直接宣称这是一个“创作者时代”。创作者正在取代各种曾经无比严肃和崇高的各种家——作家、评论家等。创作者们创作了我们观看的五花八门的视频、我们阅读的各类文本,以及呈现各种令人向往的生活方式内容,他们正在获得作为数字时代的网络主播和文化传播者的影响力地位。

 

新大众文艺大致包括以下几个方面:新武侠小说、科幻作品、网络小说、公众号随笔、喜剧类作品、短剧短视频和游戏类作品等。也有人称之为新媒介文艺。无论哪一种命名,都准确地切中要害,点明了这些类别作品的本质特征:靠新媒介传播,有大众趣味。作品依靠互联网平台的手机客户端发布,吸引无数读者去阅读或观看,无数的文艺空间,无数的作品作者,无数的受众,形成一种众声喧哗、彼此嵌进、互为迭代的新大众文艺的繁复而庞大的场域。巨大的流量和市场效益以及迫切的变现需求,让创作者们绞尽脑汁、各显神通,要么创作出超越自身、具有持久吸引力的作品,要么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在受众厌倦你之前,通过尽可能多的渠道变现。

 

新大众文艺有自己的爆款代表作,不过各自类别的代表作热度似乎只能维持半年到一年,便会被人气爆棚的新代表作覆盖或替代。这些代表作品在金钱收益上达到了无比惊人的数字,且因市场回馈巨大,吸引无数创作者参与其中。与之相比,读者从中获得的精神收益却难以量化。

 

尽管新大众文艺如五彩缤纷的膨化食品一样,外形和口感诱人,且情绪价值热量高,但终究逃不过“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三五月”的命运,它依然以自己的逻辑“生成”着自己在某个时段的热潮和追捧。比如新武侠的代表作孙晓的《英雄志》、烽火戏诸侯的《雪中悍刀行》、小椴的《长安古意》等;科幻作品代表作刘慈欣的《三体》、陈楸帆的《荒潮》等;网络文学代表作爱潜水的乌贼的《诡秘之主》、卖报小郎君的《大奉打更人》、唐酒卿的《将进酒》、藤萍的《吉祥纹莲花楼》等;短剧/短视频代表作《逃出大英博物馆》、朱一旦系列等;游戏作品代表作《黑神话:悟空》《戴森球计划》等。

 

浏览过这些作品我们会发现,它们在题材选择、叙事表达、传播策略以及商业最大化上有着某种共通性。其一,现实与幻想相结合的多元化题材,奇幻、科幻、魔幻的元素与不同文化背景的现实生活嫁接起来,“长”成新的似乎难以终结的漫长文本。其二,重新诠释传统文化,发掘历史人物或文学形象的新价值、新生命力。新媒介文艺在创作中融入大量传统文化元素,并通过现代技术进行重新诠释。例如,一些网络文学作品和短视频通过现代语言和形式,重新讲述了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其三,技术与艺术相融合。新媒介文艺借助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技术创造出新的艺术形式。比如,AI生成的诗歌、音乐和绘画作品,不仅拓展了艺术的边界,也为文艺创作注入了新的表达方式。其四,多元化叙事技法。新媒介文艺作品中,叙事视角更加多元化,强调个体的独特性和多样性。比如,网络文学中的角色塑造往往更加复杂,展现了人物的多面性和成长历程,正在突破善恶、好人坏人等二元对立的叙事套路。

 

以上四方面的共通性大致契合了新浪漫主义写作所具备的理念和内涵,诸如对创新和想象力的推崇、强调个体情感的价值和普遍性、体现了对“平凡中的非凡”的精神追求、对个体经验和多样性的重视、对历史与文化的尊重和创新等,我们似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在商业市场上狂飙突进的新媒介文艺实质上完成了新浪漫主义重回写作风口的一次试验,而这一试验成果得到了读者的认可,他们陶醉于其中,欲罢不能。谁也没有想到,新浪漫主义在蛰伏了近百年之后魂兮归来,它偶然又必然地遇到了新媒介这个无比自由的传播时代和创作者时代,一拍即合创造了一个全新的文艺场域。

 

是否可以说,新浪漫主义构成了新大众文艺的叙事本质?

 

著名作家阎连科在《镇书写:中国现代文学中的一条审美径略》一文中提出了一个观点:中国小说走过了一条由混沌性走向清晰和类型化的发展路径,“从上天的混沌空间来到人世间的时空里”。他认为,从志怪小说《搜神记》到唐传奇再到明清小说,经历着一场巨大的转变,具体表现为早期作品存在着“故事时空的混沌性,题材类别的混沌性,小说人物中人与非人的混沌性,人世经验里,民间与庙堂的混沌性”。随着发展,“当这种传奇来到了唐小说,那种混沌、混淆和混乱,便渐次理明分开了”。到了明清时期,“明清的那些伟大小说,则把这时空、题材、人物的混沌分得更为清晰和类型化”。这无疑是一个很有洞察力的观点,但是在今日新媒介文艺或新大众文艺的庞大作品系中,我们又看到了一个新的转变,即由清晰转为混沌,回归千年前的那种“故事时空的混沌性,题材类别的混沌性,小说人物中人与非人的混沌性,人世经验里,民间与庙堂的混沌性”里。这一转变暗示了一个真理:世间万物总是轮回往复的。

 

无论我们对严肃文学在今天的境遇抱有多大的尊严感和失落感,新媒介文艺海啸般涌来的发展进程,让我们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时代对文学的塑造以及对文艺观念的改变。我很认同赵勇教授的一个观点,他说:“有正向价值的文学都是好文学,可以是精致繁复的艺术价值,可以是记录时代的社会价值,可以是一文千金的产业价值,也可以是共鸣治愈的情绪价值。”这种大文学观无疑是对新媒介文艺的一种价值确认和宽容接纳。

 

高科技文化背景正在催生新的想象力,互联网正在促进文学形式的突破,“公号体”文学正在改变纯文学的预设,短视频、短剧、动漫游戏正在给文学艺术带来新的品质……这一切都在大文学观的视野下发生,这些现象都具备了“新浪漫主义”的元素和内涵,而这个新的写作风口会延续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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