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 诗意书写

——品读厦门三位女作家新作有感

●何况

近年来，厦门女作家群体创作势头生猛，不断有作品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似乎要给此说提供佐证，我差不多同时收到三位厦门女作家的新书，一是杨秀晖的戏剧评论集《闽戏掠影》，一是肖秀文的诗集《我爱夏日长》，一是叶玉环的散文集《一路生花》。她们三位都是闽南人，同为敬业的上班族，杨秀晖在文联系统“打杂”，肖秀文从事医务护理工作，叶玉环“战斗”在街道一线。有趣的是，她们选择的写作体裁与她们在现实生活中的角色几乎没什么瓜葛。其中角色错位最厉害的莫过于肖秀文，一个成天与病人打交道的医务护理工作者，居然写一些吟花弄月的小诗。

漳州龙海人杨秀晖专注探寻闽南文化，出版过《闽南的味道》《闽南的匠人》等专著。她新出的《闽戏掠影》，全神关注闽地戏剧文化。福建是戏曲大省，现存活态剧种多达23个，其中本土剧种就有闽剧、高甲戏、歌仔戏、梨园戏、莆仙戏等18个。杨秀晖从小爱看戏，甚至夸口“看过几乎所有的电视歌仔戏”。她写的第一篇剧评就是关于歌仔戏《邵江海》。邵江海是歌仔戏一代宗师，曾在杨秀晖老家镇上居住过，杨秀晖早就从电唱机里、电视屏幕上追过他的戏。但是，第一次观看厦门市歌仔戏剧团创排的新编歌仔戏《邵江海》，杨秀晖还是被剧中人物大起大落的命运所震撼，情不自禁提笔写下《划时代的里程碑——评歌仔戏〈邵江海〉》一文，称赞这部戏的成功，“让我们看到年轻的剧种未来前程远大的希望，也让我们看到了歌仔戏在新时代如何传承发展、守正创新的做法与路径”。此后一发不可收，接连写出《一纸侨批赤子心——评歌仔戏〈侨批〉》《军魂一脉，江河万古——评高甲戏〈陈化成〉》《有“戏”，有意义——评莆仙戏〈借新娘〉》《冲突是戏，人心是崖——评闽剧〈过崖记〉》等一批剧评。她从中精选出33篇结为一集，入选厦门市文艺发展专项资金“优秀中青年个人文艺资助项目”，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她的剧评没有学院派的高深理论，而是用文学的手法，品读戏剧，抒写戏人，讲好戏曲故事，让读者从观众的视角领略戏剧之美，从而引领更多人走进剧场，欣赏戏曲、爱上戏曲。厦门市戏剧家协会主席曾学文说：“厦门戏剧的繁荣不仅得益于一群执着的舞台实践者，也得益于像杨秀晖这样潜心关注厦门乃至全省戏剧创作发展的戏剧评论家，其戏剧评论与当代艺术创作齐头并进，积极回应了文艺评论于文艺发展的重要性。”

肖秀文出生在漳州南靖。南靖最出名的是土楼“四菜一汤”。这么“威武”的地方，应该出小说家。我认识的作家何葆国就是南靖人，屡有长篇力作问世。但写长篇小说特别消耗体力和精力，肖秀文没这么强壮，医院的工作又马虎不得，写长篇大论不太现实。好在肖秀文酒量大，善饮，“李白斗酒诗百篇”，肖秀文酒后灵感迸发，诗句像咬尾的本港带鱼一串串浮出海面。我在《厦门日报》“海燕”文学副刊常读到她的短诗。读肖秀文的诗，能够感觉到她对诗歌之爱如同对生命的自爱与自尊，诚如诗评家庄伟杰说，她是如此纯朴，以至于她“对诗歌意象的捕捉，大多与她从小浸染的闽南乡土文化息息相关，同样与她现在所从事的职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或是源于自然地理环境，或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生发”。诗是一己情感的表达，肖秀文虽用明媚的诗题《我爱夏日长》命名这部新诗集，但她书中一咏三叹的却是冬季：《小寒》《腊八》《冬之梦》《风在冬夜》……一个面容姣好的女性，不写春花秋月，不写咖啡爱情，偏要待在冬天里徘徊不去，多么不合时宜！或许这正是人生的本质吧，不如意事常八九，诗人的情绪被沉重的生活所笼罩，不敢轻佻。此外，肖秀文的诗普遍较短，文字节制，明白晓畅，好懂易记。这是契合中国诗歌传统的，或许也与上班族工作压力大、没有大块时间写作有关。这样的生活状态还坚持不懈写诗，确如小说家、诗人夏炜所言，肖秀文“不是因为心中有了诗意才去创作诗歌，而是诗歌写作抚慰和疗愈了她的日常生活”。这样的诗必定不是故弄玄虚、无病呻吟之作，比如《小寒》：“今日小寒/白云飘过街角/接住一片阳光的方式和姿态还没想好/日子如期而至”……我强烈感觉到，诗是肖秀文走出医院、摘掉口罩后轻轻呼出的一口气，是冬夜里的月亮投射在她疲惫的手背上清冷、孤傲的光。

与杨秀晖的剧评、肖秀文的诗歌比起来，地道厦门同安人叶玉环的散文充满了浓郁的烟火气。散文是真实生活的记录，是作者对生活的深入反思和情感的真诚抒发。叶玉环长年工作在基层一线，直面老百姓的生活，最接地气，因此她笔下的人与事不浮夸、不矫饰，以精准简约的文字直抵生活的真相。她写乡情、亲情、爱情、友情，写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更不忘细品那些错过、恨过、遗憾过的人生况味。比如，她写村里一棵被农妇嘲笑的不结果的合欢树，过去她也好奇树的主人为什么要在自家门前最好的地方种一棵被村里人“口水讨伐”的树，后来经历世事，才感悟到：有些无用，其实有用；有些有用，不必立即兑现；有些与众不同，不必害怕。她写一个卖菜的农妇，麻利地称好她要的菜，行云流水般地递过来：“都按3人最小份，总共28元”。她点开微信付款，发现这个黑黑的瘦小女人竟然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百合花”，不禁感叹道：“原来，这个在菜市场讨生活的人，内心里一直想象自己是一朵高洁的百合花。”这篇几百字的短文，深深触动了我，作家的情感，真是细腻。从书的自序中得知，叶玉环已经发表了800多篇短文，这本《一路生花》收录了其中的100多篇。

感谢这些笔耕不辍的业余作者，文字不死，薪火相传，纸质书不会消亡。

扫一扫在手机上查看原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