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资讯 | 曾纪鑫著《从汴京到赵家堡》:探幽发微,解读历史

信息来源:  时间:2024-03-19 08:55:32

《从汴京到赵家堡》

曾纪鑫 著

云南人民出版社

2023年12月


内容简介

历史虽然是已经发生过的往事,但其积淀的成果是文化,无时无刻不作用于生活在今天的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历史是今天所有问题的谜底。


《从汴京到赵家堡》一书所收篇章,无论写人,如韩愈、赵匡胤、朱熹、曾国藩、严复、、路易·艾黎等;还是叙事记物,如宋朝兴衰、嵩阳书院、满清“剃发令”、中法马江海战、辛亥革命等,所涉及的内容,都在某一时空,产生过深刻的影响。历史犹如聚变、裂变的“核能”,不因其消耗而衰减,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口的增多、空间的扩展,作用会越来越大。作者不断挖掘、追寻、反思,尽可能地探究那隐藏在表象背后的历史价值、发展规律、现实意义及未来走向。


作者简介

曾纪鑫,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传记文学学会副会长,厦门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当代文化散文代表性作家之一,享有实力派作家、学者型作家之称。出版专著三十多部,主要有文化历史散文《千秋家国梦》《历史的刀锋》《千古大变局》,长篇小说《楚庄纪事》《风流的驼哥》,人物传记《晚明风骨·袁宏道传》《抗倭名将俞大猷》等。作品进入全国热书排行榜,被报刊、图书广为选载、连载并入选《大学语文》教材,全国媒体广泛关注、评论,相关研究有《被照亮的历史·曾纪鑫历史文化散文研究(1999-2020)》《荆楚情怀与现代精神·曾纪鑫作品研究》《我们活在历史中·曾纪鑫创作论》等五部论著、评论集出版。



  附 

《从汴京到赵家堡》目录


韩愈被贬潮州

从汴京到赵家堡——一个王朝的兴盛与衰亡

影响中国文化的讲学之地

朱熹的首仕与归宿

布衣上疏可回天

曾国藩的功名与修炼

从剃头到理发

严复的起点与归宿

蹒跚的步履

辛亥首义

萧红的漂泊与根脉

路易·艾黎的中国情结

沙县,不止有小吃

文学载体变迁刍谈

跋:历史活在今天



原文选读

从剃头到理发


古时汉人受儒家思想影响,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轻易损伤改变,就是对长辈的大不敬,是轻上、违上、反上,因此,也就没有剃头、理发之说。于是,孩童披着头发,盖着颈项,垂到肩背;及至成年,便绾了盘在头顶,称作“总发为髻”;无论男女,皆蓄长发,盘一发髻,高高地耸在头顶,不同的是盘发的方式有别。


其实,到了汉代,就有了以理发为职业的工匠;“理发”一词,最早也出现在了宋代的文献之中;不过,那时的理发,只是梳梳头,刮刮脸,修修面,剪剪胡须,一般称为“篦头”,给长长的头发做做“清洁卫生”而已。


现代意义上的理发,缘于清朝的剃头。


清朝由居于东北的满人建立。东北一年四季,约有一半时间处于冰天雪地的严寒时节。受自然环境的制约与影响,满人种田的少,多以狩猎为生。他们常年骑在马上飞奔,要是留着长长的头发,疾风劲吹,长头飘拂,不仅遮住目光,还遮住手脚,相当碍事,只有剃掉。怎么个剃法?将脑袋前面及周围的头发全部剃去,刮成半个光头,只在中间留一撮顶发,再把顶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脑袋后面。何以要留一撮顶发编成长辫?据说是先人传下的一种原始崇拜。满人一辈子在马背上生活,马就是他们的依靠,他们的命根,他们的图腾,他们信任马,视马为神灵,所以就把头顶那撮关键的毛发编成了一根马尾似的辫子。


汉族征服、统治满人时,尊重他们剃发留辫的习俗,并不强迫他们跟汉人一样蓄发总髻。可满人进入山海关统治中原,就没有这样的气度了。清兵占领北京第二天,立马颁布一条剃发令,规定所有汉人,不论官员军人,还是普通百姓,统统剃发留辫,若有不从,按逆贼处理。


剃发令颁布后,遭到了汉人的强烈不满与反抗。清廷刚刚入关,政权不稳,为笼络人心,不得收回成命,允许汉人照旧束发。


可不到一年,当清军进入江南后,清廷又再次颁发了剃发令。此种反复,很大程度上与一位名叫孙之獬的汉人有关。


孙之獬,山东淄川人,中过进士,做过二十二年明朝大臣,官至侍讲。按说明朝有恩于他,可清兵刚进北京,他就俯首乞降,改换门庭,做了清朝的礼部侍郎。满清皇帝上朝时,臣子分列两排,一边是满人,一边是投降了的汉人。一朝天子一朝臣,投降也就罢了,可孙之獬偏偏学满人模样,将脑袋四周的头发剃了,顶发编了一根辫子拖着,还穿着满族官员的服装上朝。那些投降了的汉人大臣,大多出于无奈,心里本来就羞着恼着,一见孙之獬这副模样,便不愿接纳,一个劲地将他往对面的满人班那边赶。孙之獬并非满人,满人班自然不肯收留他。于是,他又厚着脸皮回到汉人班。汉人班的大臣说你这副打扮,分明是一个满人嘛,怎么能往汉人班站呢?硬是不让跻身其中,弄得他灰头土脸,左右为难,丢尽了脸面。


受了羞辱的孙之獬回到家中,气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为了讨好主子,报复汉人班,索性写了一篇上书,奏请皇上下令汉人一律剃发留辫。他在奏章中写道:“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之从汉旧,而非汉旧之从陛下,难言平定,难言臣服也。”


孙之獬的马屁正好拍在点子上,顺治帝福临一见上奏,大笔一挥,当即再行颁布一道剃发令,并限定剃发留辫的严格时间,京城内外,十天为限;其他各省自诏令到达之日起,也是十日期限;若有迟缓不从者,格杀勿论。


没想到这新的剃发令一颁布,全国上下,顿时激起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反抗大潮。


清朝要汉人剃发,喊出的口号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他们将汉人的剃发看成是一种标志,剃发就是归顺,可以看作满清的顺民;不剃就怀有二心,便是叛贼,是逆民。要么剃发,要么丢头,当时的汉人,只能择其一种。


汉人得知剃头令的消息,又惊又恐。敬祖先,守孝道,是汉人千百年始终不渝的传统;而儒家更是作为一种不是宗教的宗教深深植根于传统文化之中,受之于父母的身体发肤,岂可轻易损毁?于是,他们怎么也不愿像满人那样剃发留辫。不剃发,就要砍头。反正要砍头,不如起来反抗,在天地间留下一股英气,于是纷纷发誓道:“宁为束发鬼,不作剃头人!”一时间,到处都是反抗的呼声与行动。清廷赶紧派兵镇压,凡不愿剃头者,当即砍下脑袋。清兵杀了无数汉人,其中最为悲惨的,当数“江阴十日”。江阴民众为了保住头发起兵反抗,清军将江阴城围得铁桶一般天天攻打。江阴义兵日夜坚守,杀死敌人七万五千多名。而清兵越围越多,八十一天后,城池终被攻破。清兵涌入江阴城中,举起屠刀疯狂报复,杀了整整十天,全城仅五十三名老幼幸免,十七万多名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被杀。加上守城战死的六万七千烈士,共有近二十四万汉人遇难。清军惨无人道的大屠杀,除“江阴十日”外,还有“嘉定三屠”等。


反对剃发令的起义,在全国各地持续了三十七年。最值得一提的是顺治四年(1647年)爆发在孙之獬故乡山东淄川的农民起义。义军攻入淄川城,适逢孙之獬回家省亲,因此,本想衣锦还乡的他,却成了义军的俘虏与“战利品”。他们将孙之獬五花大绑游街示众,然后在他那剃得青光发亮的脑袋上用锥子钻了一个洞,插上一撮头发为之“复发”。想到清朝皇帝再次颁布的剃头令因他而起,不禁痛恨万分,最后用刀将他劈成八块。


清廷历经长达三十七年的残酷镇压,表面的反抗是没有了,汉人不得不奉行剃发令,脑后留一条狗尾似的辫子,可内心仍然不服。前明遗老雪庵和尚所作《剃头歌》,内里便透着一种无奈、不满与嘲讽:“闻道头须剃,而今尽剃头。有头皆可剃,不剃不成头。头自由他剃,头还是我头。试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民间一直流传这样一首俗谣:“正月不剃头,剃头死己舅。”农历正月是不兴剃头的,剃头会犯忌——自己的舅舅会因此而死去。正月剃头,跟舅舅有什么关联?“死舅”,乃“思旧”谐音。正月是一年的开始,一年之始不剃头,为的是思旧。思什么旧?当然是思念过去的明朝,思念汉人千百年来总发为髻的传统。


不管怎么说,只因清朝剃头令的颁发,才催生了一个新的行业——剃头。


刚开始,剃头师傅在街道、路口、村头搭个简易棚子,表示那是理发店。棚子旁竖一根旗杆,上面悬挂清朝皇帝颁布的“剃头令”,还挂一颗血淋淋、肉糊糊的死人脑袋。意思自然是再明白不过的了,有谁胆敢不遵皇上圣旨,旗杆上的人头就是下场。


日子一长,剃头成了习惯,旗杆就不挂皇上的圣旨昭示众人,也不必挂人头威胁百姓了。但旗杆总得竖,竖起的旗杆不能像个光杆司令,得挂点什么东西才像样。于是,圣旨与人头换成了毛巾与荡刀布。


慢慢的,剃头匠多了,相互竞争起来,为方便民众,他们开始主动上门服务,由固定变为流动。剃头之前,首先得用热水洗头,便准备了一副剃头挑子,一头是烧着炭火的铁罐,铁罐上放一个洗头的铜盆,铜盆里面的水烧得热气腾腾,外面安一副木板做成的套筒,旁边竖着木架,架上放有肥皂盒,晾着毛巾,挂着荡刀布;挑子的另一头则是长方形的小柜子,上放一个为顾客准备的凳子,下面的抽屉里则备着剃刀、剪子、梳子、篦子等一应的理发工具。那些以剃发为生的匠人,便挑着这副家当走村串巷,四处吆喝,招揽生意。


剃头令由顺治皇帝颁布,才有了剃头这一职业。剃不剃头是归不归顺清朝的一个标志,所以满清朝廷对剃头业、剃头师傅相当重视,并将过去朝廷称呼百工技艺的“待诏”这一尊称赐给剃头匠。此后,郎中、铁匠、补锅匠、木匠等等什么的都不能再称“待诏”,它成了剃头师傅的专利。雍正皇帝还特地敕封待诏师傅为“半副銮驾,小执事”,并御笔题赠一副对联:“做天下头等事业,用世间顶上功夫。”


人们眼中的剃头师傅,总是挑着一副担子走村串巷,总有一头放着铜盆,盆里盛着蒸气腾腾的热水,于是,民间便有了一条歇后语:待诏师傅的挑子——一头热。


可汉人恨清朝,恨剃头令,老百姓对剃头这一行当在心底总是瞧不起,将剃刀师傅称作剃头匠,看作“下三烂”,除非万不得已,是不让自己的子弟学习这门职业的。


围绕剃头、蓄发,汉人有过无数次规模不一的暴动。太平天国是清朝近三百年间爆发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农民起义,对剃发令的反抗,也最为强烈。太平军人人蓄发,清廷便骂他们“长毛”、“发贼”。他们每攻下一地,发布的第一道公告就是“蓄发令”。其大意,是说“剃发令”让汉人的脑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把人变成了畜牲,“蓄发令”就是要让汉人割掉尾巴,由畜牲重新变成人。“蓄发令”跟“剃发令”一样严厉,若有违犯不剪长辫不蓄头发者,格杀勿论。因此,太平军打到哪里,哪里的辫子就割下一地。有些汉人因为头上长疮流脓,或是生出虱子之故难以蓄发,这样的人只要被太平军抓住,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样斩首。


当年,太平军与清军在湖南、湖北、江西、浙江、江苏一带展开“拉锯战”,有时候太平军获胜,有时候则是清兵占上风,老百姓夹在其中,无所适从,苦不堪言。今天太平军打过来,不蓄发就要掉脑袋,百姓只得将那根马尾似的辫子剪掉。刚一剪掉,第二天清兵又攻来了,没有辫子怎么办?就为这脑袋上的几撮毛发,无数百姓不是被太平军杀了,就是让清军给斩了。


最后一次与头发有关的暴动是辛亥革命胜利后的剪辫运动。1911年,汉人终于推翻满清夺回政权,再也不必留着这条马尾、猪尾似的长辫了,一时间,汉人扬眉吐气,将辫子剪得咔嚓直响。但是,不少汉人担心清兵再打回来,便留了一手,辫子是剪了,可不扔掉,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拿出,重新接在脑后。因为要活命,耍点小聪明,这倒好理解,可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当革命军前来剪辫时,不少百姓不愿剪,不是假不愿,也不是怕清廷打回来,而是真的不愿剪。究其缘由,他们说刚生下来就留辫,留了一辈子的辫子,要是剪掉,肯定不习惯。这些不肯剪辫的汉人大多有一把年纪了,自己不愿剪,若别人动手,他们就跟当年保护头发的汉人一样,红着眼睛拼命。


据有关资料记载,辛亥革命后不肯剪辫,闹得最凶的是山东昌邑县。


颇有意味的是,奏请皇帝剃发的孙之獬是山东人,将他杀死的也是山东人;反抗剃头令坚持时间最长的是山东人,而抵抗剪辫蓄发酿成惨案闹得最凶的也是山东人。


那一年,山东都督特派宣传员到属下的昌邑县宣传新的政策,劝导民众剪辫。当地百姓不仅不从,反于当天夜里秘密联合,决定以城隍庙的钟声为号,举事反抗。第二清晨,钟声一响,无数百姓敲锣打鼓,呼朋引伴,高喊“打”“杀”,冲向特派员的临时居所。混乱中,暴动者不仅打死包括特派宣传员在内的二十七名无辫者,还将他们的尸体扔上大街,让野狗抢吃。暴动虽然很快得到平息,但法不责众,只惩办了几个为首的杀人凶手。


辛亥革命不仅革满人的命,还革皇帝的命。汉人的辫子是剪了,可再也回不到古代皇帝统治下那种“总发为髻”的装扮了。辫子剪后自然要蓄发,蓄发也只能蓄短发。一个男人如果将头发留得长长的,一天到晚在头上盘来绾去的,不仅浪费时间,也极为不便。于是,都兴留短发。不仅男人蓄短发,一些妇女也时兴剪短发。而留短发、剪短发自然就离不开剃头师傅了。因此,剃发令虽因清朝退出历史舞台而成了一纸废文,可剃头业不仅没有衰落,反而更加红火了。


随着社会的变迁,剃头这一称谓也在变化,变为理发了。一说剃头,就会想到清朝的剃头令,想到惨兮兮的砍脑袋,空中仿佛飘着一股残酷的血腥味,令人头皮发麻。只有叫理发,听着才舒服——修理头发,清理头发,整理头发,打理头发……一个“理”字,尽得其妙,既贴切传神,又具时代特色。当然,因口语化之故,特别是农村一些地方,剃头、剪头、推头与理发仍交互并用。而对这一职业的称谓,也由过去清廷尊称的待诏,民间的剃头匠或剃头师傅,变成了今日的理发匠、理发工、理发师傅或理发师、美容师等。


从剃头到理发,当沉重的一页随风翻过,人们早就忘了它的内涵与过去。表面看来,似乎只剩下“消费”这一满足自身欲望的现代或后现代经济行为,但从文化积淀的角度而言,透过三百多年与头发相关的历史,其实我们可以或多或少地窥见汉民族的心理压抑、个性扭曲、自我排解等方面的演变轨迹。


名家点评

浩然正气贯古今

——读曾纪鑫新著《从汴京到赵家堡》

张家鸿


曾纪鑫笔下提及的每一个历史人物,其身上必有可供后人凭吊、追念之处。如果非要在《从汴京到赵家堡》中找寻他们身上的共通点,那就是他们共有一股可贵的浩然之气。韩愈、岳飞、朱熹、曾国藩、严复尽皆如此。《孟子》有云:“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简而言之,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是一种需要自觉长期修炼方可拥有的精神特质。


年轻的朱熹初到同安任主簿时各种改革虽多有掣肘,然而在教化民众上还是取得不俗的成效。“同安多山地丘陵,纵横起伏,河流切割,地形破碎,交通不便,而他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几乎走遍了同安的山山水水、村庄寨堡,留下了六十多处文化遗迹。”朱熹没有官员的娇宠气,没有学者的酸腐气,他的行走是一个充满责任与正义的地方官对大地的叩问、对民生的体贴。福建平潭岛布衣林杨因不满地方官员对岛民的无理盘剥,于明洪武二十二年(1389年),怀揣一纸奏疏,只身踏上赴京之路,以求上达天听。“他既希望朱元璋采纳疏奏中的建议,开恩于民,又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大无畏精神,作了坐牢乃至杀头的最坏打算。”结果,他被刑部以抗粮抗税的罪名,打入大牢一关就是十八年。一介草民的胆识可谓彪炳青史、光耀千秋。


位极人臣的曾国藩骨子里是一个书生,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书卷气,是多数惯于应酬、习于奉承的官员所不具备的。他规定自己每日须读书、写作、习字,“廿三史每日读十页,虽有事不间断。”只要有空闲,他就读韩愈、欧阳修等人的文章,为的是养心凝神。于阅读一事,曾国藩的执着又热忱,既源于兴趣也源于坚持。于写作上,终生国事缠身、俗事随身的他,留下了一千五百万字的《曾国藩全集》。他给今人树立的榜样,也许更多的是人该如何做学问,如何使自己具备千金不易、万金难抵的意志力。


书中有地方小官,有布衣百姓,有朝廷重臣,还有改革先驱、革命志士、文学大家、宋室后裔,曾纪鑫《《从汴京到赵家堡》》中收录的文章,截取的是古人某段人生经历、某些生平画面,亦或聚焦人物的某些关键事件,它不可能也无须面面俱到。这就有利于作者对人物生平进行重点体察与考量,而不是拉网式的全力搜寻。这种兼顾人物的来路与去处,又能重点刻画、描摹的书写,有利于人物从纸页之中站立起来。独具个性且神完气足地站起来。


曾纪鑫不仅关注个体,还关注群体。中法马尾之战中的福建海军将士们在技不如人、势单力薄且天时地利尽失的情形下,“他们没有退缩,没有逃跑,而是有进无退,视死如归”。作为后来人,曾纪鑫最痛心的不是船厂的被毁,而是七百九十六名将士的以身殉国。这个打了败仗的群体,比许多的成功者留下更丰厚的精神财富,也就因此更具有被追念的意义和价值。是否具备浩然之气,与成败与否并无必然关系。多少悲剧英雄的一生作为,在今人看来依然可歌可泣!


只要有人类的繁衍不绝,历史就不会有完结的一天,历史之河就会时而浩浩荡荡,时而无声无息地流淌下去。任何人都是历史进程中的一员,或推动、或阻碍,或沉浸、或疏离,或被迫裹挟而载沉载浮,或主动参与而时悲时喜。人在历史情境中有几种遭遇,历史的走向就会有多少种决定因素。所以说,不管是大人物还是小角色,都不可避免地呈现出大历史的某些特质、侧面、影像。至今依然被挂在嘴边的“当年”就是活生生的历史。“过去其实并没有真的过去,过去就活在今天。”美国小说家威廉•福克纳如是说。今日之所以成为今日,皆源于持续成百上千年的堆积、攒聚。历史是前因,今日是后果。所以,历史看似逝去,实则依然对今日产生巨大的影响。


如果没有当年韩愈贬至潮州半年,今日的潮州哪来的韩江、韩山、韩文公祠,哪来的关于韩愈的大量民间传说?活着的历史背后往往站立着一群人物。比如赵匡胤黄袍加身,后周改元为宋朝时;比如太平天国起义后,湘军与之互相厮杀时;比如满清入关,下令留头不留发时;比如中法马尾海战,福建海军毁于一旦时……这些隐身于历史关键阶段背后的人物,要么蝇营狗苟、忍辱偷生,要么正气长存、凛凛犹生。这些虽死犹生,至今在我们眼前、心中跃动不已的人物,可以算是历史之光。从某种程度上讲,如果没有至今活在人们心中的人物,历史大概也是一片死灰,永无复燃之可能,诚如文天祥那脍炙人口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一段段历史,这一个个人物,至今依然活在人们心中。除却不可抹去的古今传承,不可忽略的人性沿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像严复、曾国藩、朱熹那种不断向外突围、向内掘进的意志力。历史延宕流徙至今,时代背景已大大不同,但人心之进取、人性之良善古今是一致的,这正是今日探究历史的现代意义。曾纪鑫读史、说史、论史的著作一部又一部,至今已经蔚为大观。我持续读之已有多年,身为他众多读者中的一员,我总能从他的作品中,从他笔下的历史人物中得到莫大的鼓舞,这也是对其作品津津乐道的原因之一。


读曾纪鑫的作品,读者可以借机对自己的位置有清醒的认识,并明白如何自处于现代人群之中。把微末的个体安放在浩荡的历史长河中,个体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然而若无无数的个体集合、积聚,历史就是空洞、虚无的。到底该如何自处?不妄自尊大,成为英雄人物或伟大人物,既需要自身艰苦卓绝的努力,也需要时代、际遇、运气的成全。不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独属于他的天赋与运气,把身边的小事做好,把应尽的责任完成,就等于成全了更好的自我。关乎个人的事功是局限于现世的,关乎民众与国家的事功却是可以打上深深的时代烙印,并让有心之人终生难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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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厦门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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